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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八一”建军节,军人的节日,请允许送上我们最真挚的祝福与思念。是的,我心中就有这样一位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可敬的老人,他是朋友l的父亲,一位倔强的有点可爱的“老头”,虽然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,但不要紧,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:老兵!
认识l是在s城的一次朋友聚会上,刚坐定,进来一个“怪”人。此君穿着一双和他身高明显不符、类似卓别林式的宽大棉皮鞋,面部肌肉因烧伤而狰狞可怖,头发膨着,明显是假发,唯有那对几乎要鼓凸出来的眼睛顾盼生辉,散发着些许男人的气息。朋友介绍l是本城有名的服装设计师,并不忘追加一句“他老父亲曾是许世友的警卫员”,当我握住l伸过来的手时,我发现他的右手只有三个手指。
“能说说你父亲战争年代的事情吗?”我迫不及待。
“那你得问他自己去,他从来不跟我讲那些事情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如果你有兴趣,明天我带你去见他,倔老头一个,没治了。”
翌日早晨,我坐着他那辆老掉牙的摩托车“吭哧吭哧”上路了。天不作美,半路上竟然飘起了漫天的雪花,刺骨的寒风打着旋儿,尖叫着,呼呼作响……
半个小时后,摩托车在一幢低矮的老房子前停住,皑皑的白雪覆压下,颓败的老屋好像都趴下了,半身都钻进土里,四周静悄悄的。推开斑驳的外门,穿过狭小的天井,里屋门开了,黑影里站着一位矍铄的老人,个子不高,目光沉稳、警觉,这就是l的父亲,虽然八十多岁了,似乎依然透着当年警卫人员敏捷、警觉的影子,我不禁暗暗称奇。
寒暄过后,老人忙着张罗弄饭。我环顾小屋,左右两个卧室,中间是锅灶兼走廊,地面是土的,且高低不平,这是典型的胶东三间民居布局。屋里光线浑暗,但家什收拾的井井有条,也很干净。西屋是老人平时休息的地方,墙上一溜颜色暗淡的镜框里的黑白照片吸引了我。凑近看,多是穿着老八路土布军装和解放战争时期单军装的军人合影,还有一张是全家福,一位素净的中年妇女,大概就是l的母亲,据说已经故去好多年了。
饭后,跟老人聊天,知道他15岁就干起了民兵,1940年编入许世友的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旅,并成为许司令最贴身的卫士。“那个时候,战事频繁,环境险恶,许司令在屋里工作,我就斜倚着门框坐在门槛上,手不离枪,有人经过,必须先从我身上迈过去,”老人看着我,“就是偶尔打个盹,耳朵也是支楞着。”
全国解放后,他转业任黄县县委书记,地方干部的推诿拖拉的习气、人浮于事的工作作风常常令这位军转干部怒不可遏,生性耿直的他一气之下挂印归乡。
当文化大革命的疾风骤雨席卷全国的时候,既便是已经解甲归田了的他也依然不能幸免,夫妇俩都成了批判的对象。一天晚上,照看l的姐姐困乏地睡过去了,不觉将油灯打翻,燃着了蚊帐,待姐姐拼死将熟睡的l抱起时已被烧得血肉模糊了……无奈之下,从不求人、性格倔强的老人想起了老首长许世友,在他的帮助下最终得以实施了皮肤移植手术,老伴经过批斗、孩子烧伤的双重打击,郁郁而终。而老人自己含辛茹苦地将5个孩子拉扯大,是个孩子也成家有了后代,这是他平生最大的骄傲,虽然老人的生活过的很清苦,但他很知足。
“为什么不向政府申请救助呢?”我不解地问。
“人得要脸皮啊!当初孩子烫伤治疗已经花了国家不少钱了,还惊动了老首长,心里一直沉甸甸的,愧疚的很,我们这些人经历过战争,多少战友都牺牲了,而我还活着,这不是最大的幸运吗?一日三餐能吃饱,这不就是幸福吗!”老人平静的望着我,我使劲点点头。
“我还能劳动,为什么要躺在功劳簿上吃国家呢!每年政部门给的钱物我都一分不要,因为我还能自食其力!只要我还能动,就不拖累国家”顿一顿,老人道,“我唯一的心思就是他,”老人指着坐在一旁的l,“能早点成个家,他妈走的时候就是挂念这个烧伤的孩子,嘱咐我一定给孩子娶个媳妇,嗨!”老人头扭向一边,我心头一酸,望着面前这个倔强的老人、柔情的父亲、坚强的老兵,百感交集,却相对无言。
掐指一算,那次的见面距今已经过去十多年了,源于生活的沧桑与颠沛,我再也没有见到l、还有l的老兵父亲!不知l究竟结婚成家了没有,不知道他的老兵父亲究竟如何……时间或许早已改变了一切,包括生命,但在我心中永远不变的是老兵父亲那漫天飞雪中伫立的身影,如一座洁白的丰碑,还有那坚毅、历尽沧桑的眼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