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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前的那排法国梧桐已经如同我是腰一般粗细了,那是孩子出生那年种的,似乎新鲜的黄土还不曾干,细稚的树杆还不曾稳定,小树杈上稀疏的叶子还未焕发新的生机,忽然间十五年就过去了,孩子要中考了,头顶茂盛的枝叶犹如一顶顶撑开的巨伞,成为鸟儿的天堂。
午后风净了,小憩后的天空中的阳光看起来暖暖的,而四月里亲近我们肌肤的空气依然有些清冷。我和女儿到小区的塑胶场上练习手抛球。对于我来说这是一项新的运动,应该类似我们小时候的铅球,只不过是双手抛球,而且两手举过头顶,伸展腰部用力将球抛出去。我很喜欢这个运动,看着女儿将球抛出的一瞬间,后倾的身体猛地向前,显示出少年的挺拔矫健,她长大了,彰显着生命成长的茁壮的力量。
今年春的脚步似乎走的很慢很慢,临近五一仍无法褪去长衫。碧绿的操场上虽然少一些春的温暖,阳光倒也似乎休闲,绿树围绕的操场上老老少少的人们显得十分活跃充实:一群打着篮球的男孩,短衣短裤充满着活力;操场一边的几张乒乓球桌已经一组一组的小孩或老人占满了,乒乒乓乓的打着;网球场上妈妈和女儿再打羽毛球;操场周围围着高大茂密的大树。
这片操场多出一块深入一栋凹形楼的腹地,我和女儿就在这片少有人来往的空地中练习起来。很快我们的欢乐也融进了大家的欢乐中,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汗水,玩够啦,又去和素不相识的邻里打了一会儿乒乓球。
那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,楼群、人群、树群那样和谐幸福。回来的路上,女儿突然说:“妈,那个奶奶叫你。”我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,此时太阳要落到天际,楼层低的已经完全被罩在傍晚的阴影之下,一楼阳台的窗户刚好打开一个头的宽度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只手抓在阳台的防护栏上,一只手努力的伸出窗外,像是要招呼我们过去。我和女儿疑惑的走过去,发现她坐在轮椅上,脸上和脖颈的皮肤已经萎缩的全都是褶皱,但她有一副宽阔的骨架,显得她并不矮小 。
“帮我,给我二儿子打个电话吧。”她的声音并不高,语速也不快,眼睛扩散出满脸的期望。“告诉他,我有事,让他回来一趟。”说着她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张小纸条,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姓名。
“好,您别着急,我给您打。”我说
“喂,您是xx的儿子吧,您母亲说家里有点事儿,让您回家一趟。”
“好,有时间我就回去。”对方很快挂掉了电话,我有些奇怪,这个儿子好像并不太关心母亲的状况?
“您儿子说,有时间就回来。”我对老人说
“那你再给我女儿打个电话,叫她回来,麻烦你,麻烦你。”老人又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条。
于是我又帮她给女儿打电话。
“好,有空儿我就回去。”女儿也这样回答。奇怪,谁在照顾这个老人?为什么儿女都是这样的态度。
“小杜,回来了!”我回头一看,原来是王阿姨。
“哎”我边答应着边向老人告别,走向甬道。
“王阿姨,您干啥去?”我给王阿姨打招呼,王阿姨满头的乌发,也夹杂了许多岁月的灰白,但剪裁合适的发型和饱满没有皱纹侵袭的面孔显得风韵依在。
“我去买点儿菜”王阿姨回答“你们在干什么?是不是这老婆儿又叫你打电话了?”
“是呀”我说
“你快别管闲事了,这老婆儿,住这么大的房子,儿女给顾着保姆,伺候的好好的,还天天给孩子们打电话。谁从这里走,她都叫住给孩子们打电话,让回来看她。又没什么事!谁能总是过来看她,人家不工作了?不管孩子了?有这么个妈,真够烦人的。”
原来是这样,我和女儿犹豫中向自己家的那栋楼走去,通红的夕阳从楼房的间隙中投来依然温暖的光线,我们不禁被这美丽的景象折服。回头看去,远远的,楼房的阴影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仍旧扒着护栏向外张望,似乎是在一座囚笼里向着自由张望,然而这美丽的夕阳却没有射向那里。